作者：文森特九六
一开始想要看《扬名立万》的原因是电影的监制韩寒。心态是鄙夷的，尤其是当月初刚刚看完王朔作为编剧复出的奇葩之作《不老奇事》后，十几年前将王朔和韩寒放在一起比较的各类扇风言论再度涌现在脑海，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就近再观瞧一部韩寒参与制作的电影。
《扬名立万》剧照
诚然，近十年的华语电影市场，挂韩寒名字的明显比挂王朔名字的更加成功，无论是在商业上，还是在缥缈的口碑上。《不老奇事》依然满载着王朔特色，男人依然是那样的男人，女人依然是那样的女人，相似的遭遇和处世态度，相似的情感与价值观念，甚至电影后半段那备受诟病的对宗教与科学近乎巫术般的理解和呈现，也在王朔的思维和语境之内。实际以不死完成“永失我爱”的究极崇高，却仍无法逃避“一半海水一半火焰”的冷暖，拧巴却真实的自我崇拜。
同样，《扬名立万》对韩寒式语境和态度的活用，在电影含沙射影的台词中比比皆是。电影映前的贴片预告，《四海》喊道“接下来该我们扬名立万了”，而序幕，则是一堆红包影评人在讨论一场结束的烂电影时的丑陋嘴脸。此时，《扬名立万》的故事也正式拉开帷幕——或是一场好电影的开始、对现实的幽默话术，以及自我的自信解构。当然了，两个小时结束后发现，电影并未像《不老奇事》那样止于一个浪漫哀伤的幻想。
《扬名立万》剧照
意外地，《扬名立万》不但没有让我把韩寒与王朔区别开来，反而又将二人联系在了一起。王朔的语境，在影视层面主要被两个人继承——冯小刚和叶京。《扬名立万》中对电影圈乃至娱乐圈的嘲讽，以及直指现实的暗示口吻，让我不得不想到个人最爱的一部叶京作品，电视剧《贻笑大方》。
当然了，比起更加混不吝到都有些粗暴的《贻笑大方》来说，《扬名立万》在对演艺界的调侃影射层面上，大部分时间只能算是带有喜剧色彩的调剂，用来缓释这个悬疑的故事。喻恩泰饰演的烂片名导代表谁不言自明，包括他那部“侠中侠”系列。而王朔曾经提到过，最不愿意同人聊起《低俗小说》，只因太喜欢而同太多人聊过。实际上，《扬名立万》在某个层面上也是塔伦蒂诺式的。或许十几年后再看，韩寒与王朔确实有些意外的共通之处。
《扬名立万》剧照
关于《扬名立万》究竟讲述了一个怎样的故事，想必网络上已经有了成千上万的解读。从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无人生还》，到三谷幸喜的《古畑任三郎》，再到如今市面上最流行的体验式娱乐消费——剧本杀和密室逃脱……可以看到，《扬名立万》的故事内容，以及讲述方式，早已不够新鲜。电影将背景选在民国，一方面规避了现代社会种种技术革新对这个本身逻辑已然欠奉的故事的进一步拆穿，却也顾此失彼地让诸多漏洞进一步放大。
举一个例子，彼时的摄影机配置的胶片盒，究竟是否可以被用来纪录如此之长的创作花絮，即使中间有被停机。或许，摄影机在此仅仅成为了一个道具，拍摄本身的逻辑在这栋大宅中并未得到真正的重视，创作者所关心的，是类似于话剧表演的观众沉浸，而非电影的，这大概也能解释为何本片充满着舞台质感。当然了，我更愿意相信，这是新人创作者的能力有限，因为从电影的核心来看，他们还是相信电影的力量的。
《扬名立万》剧照
大概没有人会相信这个故事真的发生在民国时期，实际上电影中的这个世界如同昆汀《低俗小说》中的兔子餐厅，是一条流行文化的时空隧道——李小龙式的华人替身演员，香港电影式的集体闭门脑洞创作，邵氏电影的“拳头加枕头”，“彩蛋”与“回马枪”的异曲同工，对现如今中国大陆电影审查内容的提及，混杂着因从默片到有声片的转变而失业的演员（符合真实历史情境），让《扬名立万》具备了浓重的后现代色彩。于是电影成为了一个浓缩的寓言，既能从历史中挣脱，又可在当下落脚。仅仅从喻恩泰饰演的导演对这个凶案在大脑内完成的第一次影像改编，便一口气回顾了环球怪物电影、黑帮枭雄片、黑色悬疑电影，甚至是《闪灵》。也是在这段回忆中，我们或许发现了电影表达核心的重要参照。
《扬名立万》剧照
在上面提及的喻恩泰所饰导演的脑洞中，有这样一个桥段，身穿白色礼服的杀人狂，手持酒杯，被从画面左侧冲进来的帮派成员飞快扑倒。这个段落，原封不动地复制自昆汀《无耻混蛋》中的情节——准备刺杀希特勒的布拉德·皮特，伪装成电影制作人，参加一场电影首映礼，遭纳粹识破身份后被抓捕。乍一看，这仅仅是此段后现代拼贴中的一个小小的部分，却在无形之中揭示了本片的可能内核。
《无耻混蛋》截图
电影的力量是伟大的。在昆汀《无耻混蛋》和《好莱坞往事》的架空世界里，无数幕后的电影创作者们，用勇气和才气，用摄影机和银幕，或提前结束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或阻止了邪教大屠杀，将惨痛的现实扭转，还世间一场短暂而美好的幻梦。而《扬名立万》中，那起迷案背后的丑恶真相究竟在指控现实中的哪一桩事件，估计聪明的观众们各有各的理解，但不可否认，面对着危及生命的巨大压力，这群并不完美的电影人们，同样选择了战斗，用电影告诉了世人真相，向阴暗的角落展示了电影的力量。
电影的最后，主角们究竟是否赶上了那艘后来沉没的客轮，创作者给出了一个较为乐观和理想的答案。无人认领的照片中记录着的，不仅仅是这群被遗忘的人。
《扬名立万》剧照
《扬名立万》谈不上有多么优秀，但令人欣慰的是，还有这样一群相信电影可以让现实更加美好的年轻创作者存在。或许，就像那个将王朔与韩寒作对比的年代那般，今日文章的比较，可能同样是一厢情愿的，但一段时间后呢，自己没准又会回想起将《扬名立万》与塔伦蒂诺作比的过去，耳边响起的，的确是阿姆斯特朗的歌声。
《扬名立万》剧照
深焦DeepFocus 2021-11-19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