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淇淋桶Ⅱ软糖记》第五十一章:作恶多端
- 写文的尼罗
- 2022-08-08 16:32:40
傅西凉上班去了,傅燕云坐在客厅里慢慢吃早饭。
吃饱喝足了,他出门看见二霞,笑问:“他这几天有没有对你耍性子?”
二霞被他问得一愣:“没有啊,他对我从来都是好脾气。”
傅燕云把她叫到跟前,二人谈了一番,二霞听到最后,不由得失笑:“他平时也是那么不言不语的,我真没看出他对我有意见来。”
“现在已经好了。”傅燕云也是微笑:“现在他倒是很讲道理,我一解释缘由,他就全明白了。”
二霞又道:“我知道他怕乱怕烦,原本也没想要晒,要晒早就晒了,早半个月的话,菜还更便宜些。可是前些天一琢磨,觉得还是晒些好。现在乱上一个礼拜,冬天就不怕没菜吃了。我听人家说,到了冬天,连这干菜的价格都要翻了倍的往上涨。”
“没错。”傅燕云答道:“他那个饭量还不一般。”
随即,他又问她:“你们的日常花销还都够吗?”
“够,我们有个装钱的匣子,放在立柜顶上。他不管我花钱的事,没钱了我就自己踩凳子上去取去。”
傅燕云从怀里摸出皮夹子,从中数了几张钞票递向二霞:“这钱你拿去买菜,若是还有剩,你就留着做件棉袄吧。”
二霞盯着钞票,有些迟疑,因为傅燕云这回给得太多,傅燕云继续说道:“如果哪天你们那钱匣子空了,也不要声张,你悄悄的来告诉我,我偷偷的往里面补些钱。”说到这里,他自己笑了:“我们两个合作,能把他哄得乖乖的,别跑出去招灾惹祸,就算成功。”
二霞也笑了,一边笑一边接了钱:“多谢燕云先生。那我趁着他现在没意见了,等会儿再出去买些菜回来。”
傅燕云点头答道:“去吧,我今天不出门,你可以让小丁去给你卖一趟力气。”
二霞听了,登时有些脸红,嘴里支吾着,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傅燕云垂眼盯了地面,忽然又道:“小丁这个人,论品格、相貌、家庭,都是很不错的。你一个无亲无靠的姑娘家,将来若是能和小丁一起建立一个新家庭,应该也是一桩好姻缘。”
说到这里,他话风陡然一转:“只是不知道等你嫁去了丁家之后,西凉会是作何反应。”
说到这里,他不说了,而二霞低了头,一时间也是无语。过了好一阵子,二霞才嗫嚅着说道:“要是西凉先生有了个可心可意的少奶奶,俩人能作伴,他就不会……”
她说得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傅燕云却是笑了:“好,往后俩人再养出个小西凉,那就没我的活路了。”
二霞抬头望向了傅燕云,口中没语言,眼中有疑惑。傅燕云迎着她的目光,依旧是笑微微的:“他那同父异母的兄弟不少,奉天也有一个,疯得人事不知。这次我去看望了他,他已经被他家里人锁进铁笼子里去了。”
然后他继续说道:“傅家这一辈,我知道的是两个,上一辈应该是没有,再上一辈有一个。”
二霞愕然的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回应,而傅燕云迈步向外走去,二人的这一段谈话,就这么有头没尾的忽然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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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傅西凉回了家。
他进院门时,厨房窗户开着,二霞正在洗菜,这时便是抬头一笑:“回来了?”
他一手扶着自行车车把,一手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条花洋纱手帕,从窗口递了进去:“给你。”
二霞在围裙上蹭了蹭手,还以为他是让自己给他洗洗手帕,可是伸手一接便发现不对,手帕是崭新浆硬的,叠得有棱有角,手帕一角还贴着个小商标。
傅西凉松了手,推了自行车往凉亭那边走去。二霞莫名其妙,探身问他:“这手帕是给我买的?”
他弯腰锁自行车,头都不回:“对。”
她很纳罕:“怎么给我买了一条手帕?”
他直起腰:“因为你晒干菜,辛苦了。”随即转向她又问:“燕云呢?”
“燕云先生等会儿就过来吃晚饭,他下午还买了好些橘子送过来,我放进客厅里了,你自己吃,别吃太多,马上就要开饭了。”
他“嗯”了一声,进房去了。
二霞将那手帕仔细看了看,然后把它揣进衣兜里,低头继续洗菜,一边洗一边将白天的问题捡了起来:如果自己真嫁人去了,那么他会怎么样呢?他该怎么办呢?自己往后就不管他了?他和自己就再也没关系了?
燕云先生应该会另找一位仆人照顾他的生活,可新来的仆人会不会欺负他不知事,当面糊弄着他、背后还要笑他骂他呢?
她又想起了立柜上头的那只钱匣子。那匣子里的钱,若是计算着花销,够花许久的,可如果是来了个心眼坏的,也能很快就把它掏摸干净。
二霞的心里添了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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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西凉察觉不出任何人的心事。
他心里过了“晒干菜”这道坎儿,燕云又回了来,上班上得也快乐,中午还时常能和叶烈真共进午餐——共进午餐倒是没什么的,重头戏是在午餐之后的咖啡时间。叶烈真连着几天讲他当年在山里剿匪的往事,讲他如何骑着快马、手持双枪、纵横山林、所向披靡。
傅西凉没想到他还会讲故事,听得都呆了。而叶烈真讲得告一段落了,忽然问他:“你看我这个人,怎么样?”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好。”
“哪里好?怎么个好?”
“你篮球打得好,摔跤摔得也好,讲故事讲得更好。”
“就这?”
他略一思索,又答:“相貌也很好,饭量也很好。”
叶烈真方才还以为他终于被自己的丰功伟绩折服,如今听了这一番回答,简直不知道应该作何表情。而傅西凉说完这话,又陷入了出神的状态。
他想自己若是能把叶烈真拆开就好了。他对于整个的叶烈真没什么兴趣,但若是把他分开来看,哪一部分又都挺好。
若是可以拆开的话,他打算把叶烈真的头放到枕边,入睡前可以听他讲讲故事,还能一边听,一边摸摸他那温暖的两鬓和后脑勺,让他的短头发磨一磨自己的手掌心。身体单放在一旁,傍晚下班没事时,可以和那身体在院中空地上摔一摔跤。也可以把四肢拆下去,只要中间一段套着绒线背心的身体,因为那绒线背心的质地和温度都让他联想起父亲,抱起来也有一点亲切的感觉。
还有一点:他合起来是一位完整的叶大帅,杀人可以不偿命,让燕云一提起他来就恐慌。可如果能把他拆成几块的话,譬如将头和身体分开放置,他应该就无法再做大帅了,燕云也不必再怕他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微笑起来。叶烈真盯着他,感觉他这个笑容很奇异,像是窃笑,便想问他是想起了什么美事,哪知话未出口,郝副官忽然小跑着进了来,进来之后匆匆喊了声“报告”,然后凑到他的身旁,俯身对他耳语起来。
他只听了几句,便变了脸色:“怎么会刚发现?”
郝副官轻声答道:“八姨太太最近有些伤风感冒,近两晚都是喝完了汤药就早早睡觉,所以昨夜就没发现,还是今天到了中午,她一直没见七姨太太出来,以为七姨太太也感冒了,进房去看,才知道七姨太太昨天上午出门之后,一直没回来。八姨太太怕您以为她和七姨太太是串通了的,现在吓得直哭。”
叶烈真站了起来:“我去看看。”随即对着傅西凉说道:“你回去吧。”
傅西凉也站了起来,心中暗想:“七姨太太不就是邱玉君吗?”
想归想,他嘴上可是一言未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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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西凉下午照常记账算账,四点钟准时锁门回家,并不知道大帅府内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因为七姨太太失踪了。
最先发现此事的人是府里的老八。老八发现老七彻夜未归之后,便吓得大哭不止,因着她的哭闹,众人便都以为老七不是个好走,可能是来了个卷包会、偷着逃了。然而叶烈真亲自过来一看,又发现老七房内的首饰衣裳全在,如果说老七是逃了,那老七就是空手逃的。试问天下可有这样高风亮节的姨太太、肯空着两只手就逃掉了的?
叶烈真再审问老七老八身边的这些人,也没问出什么眉目。老八这几天确实是在闹感冒,这事连叶烈真自己都知道;老七身体健康,近来惦记的唯一一件事是想去买只手表,为了买手表,她坐着家里汽车出去过一次,领着小丫头坐洋车出去过两次,昨天是她是独自一人走的,临走的时候和老八闲聊了几句,聊的还是有关手表款式的闲话,手上也只挽了一只扁扁的小皮包,那皮包的尺寸约等于一只大钱包,装钱都装不下巨款。
于是,府内众人便又生出了这样的想法:不会是七姨太太珠光宝气的走在外头,被歹人盯上、谋财害命了吧?
叶烈真对邱玉君并无特别深厚的感情,但他的姨太太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没了,所以满城军警一起出动,四处的寻找邱玉君。大帅府七姨太太失踪一事也成了大新闻,传得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就在这新闻闹得沸沸扬扬之际,这一日的长舌日报忽然在街上散布了一个大雷:叶烈真的七姨太太并非失踪、更未横死,而是和长舌日报社的社长葛秀夫勾搭有染,后因葛秀夫喜新厌旧,所以这位七姨太太大悲之下、远遁他乡了。
如果先前叶烈真没有大张旗鼓的找人,那么长舌日报冷不丁的把自家社长与人家的七姨太太联系到一起,也未必会激起多么大的水花,尤其那葛秀夫本来也不是什么正经先生,他和别人的姨太太凑在一起,实在是不值得让读者一惊。
可惜世上没有那许多的“如果”,叶烈真先前找姨太太找得天下皆知,如今长舌日报的新闻一出,就好比是叶烈真的火遇上了长舌日报的油,双方这么一相逢,便立刻爆出了个冲天的大火球。
这还不算,一日过后,长舌日报又登载出了葛秀夫和那七姨太太的合影——照片一看就是偷拍的,七姨太太只是个背影,没有露脸,葛秀夫搂着她的肩膀,给了镜头一个侧影。
读者们并未亲眼见过七姨太太的芳容,但长舌日报既是敢把照片登上来,这就让那新闻显得可信了许多。而且长舌日报一贯疯狂,今年夏天还拿他们社长做文章,说他们社长在太平洋饭店睡了一串阴阳人。社长连阴阳人都不放过,擒几个姨太太还不是小菜一碟?
于是,叶烈真还没反应过来,一顶铁打的大绿帽子便从天而降,将他严丝合缝的扣了住。等他挣扎着将这帽子掀开一线爬出来时,发现谣言已经越发离奇,连他养在保定的那些个儿女都不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