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六七点钟，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在床上，面向右侧躺着，看着北边窗外的一团黄昏沉淀，街上的路灯亮了，天空被衬托地也亮了些。今天是十八，按说是有月亮的，但我已经好些年没见过月亮了。偶尔，在固定的时间能看见有飞机从天空中眨眼飞过，带着我这一天的过往消失在远方的夜色之中，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我是享福的人，每天基本没有起过早，冬天八点起，夏天七点起，都是天大亮了才起床。很多时候是我躺的太难受了，才哼哼唧唧地喊着父母要起床的，因为一整夜不怎么动到早上像挨了顿毒打。起床前，我要先伸个懒腰，说伸懒腰比较通俗易懂，其实是一种强直，不可控的强直，尤其刚掀被子的一瞬间，这样一夜沉睡的神经就被唤醒了。这种症状从我刚刚得病时就有。
母亲先用婴儿穿衣的方式在床上给我穿上裤子，先提到臀部位置，再给我左右翻个身把裤子提好。然后给我穿上鞋袜，把我的腿顺到床边，再然后，母亲俯下身，一只胳膊从我脖子下穿过，托着我的肩膀把我抱起，母亲另一只手则把我的腿摆正到床沿。这时我已垂头坐在床沿了，算是完成了第一步。
接下来是给我穿上衣。我的胳膊已经完全作废，穿上衣要费些事了，所以我不管冬夏基本就穿一件上衣，不会大件套小件。母亲先把我两个胳膊伸入袖筒，然后一面托着胳膊一面把衣服往我头上套。要是穿前开口的衣服，操作会有所不同。以前主要是母亲照顾我，现在母亲弄不动我了，父母一块照顾我。如果是父亲给我穿衣服就会简单粗暴一些，不管是套头的还是系扣的衣服都是一个穿法，衣服穿在身上总是拧拧巴巴的，不那么称心。
穿完衣服，然后是给我梳头。我的头特别爱痒，所以梳头对于我也是件比较享受的事。梳子如播种机一样在我稀疏的头发上一寸一寸的穿梭着，我则如享受挠痒痒的狗猫猪那样，十分配合的把头前伸后伸左伸右伸，直到把我挠舒服了。
接下来又是一项大工程，把我转移去厕所。父亲先用脚抵住我的脚，然后用双手架着我胳膊把我从床沿上拉起，身子再转个圈，把我放在轮椅上。之后父亲一手扶着我身子，一手推拉着轮椅，推向厕所。然后再用同样的动作把我从轮椅放到马桶上。
蹲马桶对于我也是件比较惬意的事。我弯腰垂头，以一个问号的姿势蹲靠在马桶上，这样可以很好的疏松我的筋骨，缓解我一夜卧床的疲劳。另外，我还可以放空大脑，自由的想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所以我无论有无便意，每天早上起床后蹲厕所都是固定不变的。当然，如果遇到便秘还是比较痛苦的，会弄得如生孩子一样大汗淋漓。
方便完后，再用轮椅把我转移到餐桌位置。父亲或母亲会用给小孩子的洗漱方式给我洗脸刷牙，一手端着脸盆一手给我洗脸，一手按着我脑袋一手给我刷牙。胡子基本要两天刮一次，用传统的剃须刀，拉紧肉皮慢慢地刮。我坐在餐桌这，头是起床后第一次直了起来，这样，喉咙的痰也开始焦躁起来，然后就需要开始各种尝试的排痰工作。早上能把痰吐出来，真的是如沐春风，像含着金嗓子一样，这是一天美好的开始。
渐冻人石头 2022-05-3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