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王 十岁的世子问十七岁的广陵王...

广陵王 十岁的世子问十七岁的广陵王，什么是长大。
十七岁的广陵王从浩如烟海的文书里伸出一只手，揉乱了世子的头发。她说，长大啊…长大就意味着你多了一堆怎么加班都处理不完的公务。长大很忙的。你看，我忙的都没时间同你掷六博了。去，去外面找其他孩子一起玩吧。

好吧，世子说。

晨光正好，她推开王府的大门，沿着桃娘河一直走。直到天上开始飘起蒙蒙细雨，世子在雨中遇到了十九岁的广陵王。十九岁的广陵王端坐在雨水中，眉目低垂，像是一尊佛。

世子跑向她，问她，你为什么坐在这里？下雨了，你不冷吗？大人们说淋了雨会感染风寒的。

她不答话，只是微笑。

她说，今天，你只能问我一个问题。

那好吧。世子挠了挠头，我想知道，到底什么是长大。

她说，长大就意味着你多了很多需要保护的东西，你要捡起一些石头，要盖成一座高楼。这样，大家就都不用再淋雨了。

那很累吗？世子担忧地问，你看起来很累，你需要休息吗？

十九岁的广陵王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她伸手，抚摸世子的脸颊。她有一双伤痕累累的手，指尖抚过皮肤时，带来些微的疼痛。

她说，走吧，向前走吧，还有人在前面等你。

十九岁的广陵王消失在细雨中了，世子继续向前走，黄昏时，她遇见了二十一岁的广陵王。桃娘河还是那条桃娘河，二十一岁的广陵王坐在河边洗剑，身披甲胄，残阳似血红。

那不过是一把寻常的旧剑，剑身锈迹斑斑，血迹斑斑，而她洗的很认真。直到世子走到身边，才发现她的存在。

她只是同她颔首示意，然后继续浣洗那把剑。世子坐到她身边，悄悄比对着水中自己和她的倒影。

她很高，还很强壮，她看起来无所不能。世子漫无边际地想，我长大了也能变成这样吗？

等到太阳完全被地平线吞没，二十一岁的广陵王终于放下了手里的那把剑。她说，在你问出那个问题之前，和我讲讲你的事吧。

世子对她讲起隐鸢阁，讲起门前的雪狐，讲起那只被她起了名字的小鸟，讲起史君昨天又做了难吃的点心。她叽叽喳喳地讲，而她只是安静地聆听。直到世子讲完了所有的故事，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问她，所以，长大是什么呢？

长大就是失去。
她说，刚才你描述中的一些人，你尚未遇到的一些人。长大就意味着和这些人告别。

这是一个令人沮丧的答案。

世子沉默很久，又问，失去就是长大吗？

只是长大的一部分。她说，长大就意味着你要让失去变得有价值，你不能让他们白白为你而死。你明白吗？没关系，现在不懂也不要紧。孩子，等到真正长大的那一天，你会明白一切。

去见她吧，我们中的最后一个。

银月高悬时，三十岁的文汉天女在大殿内等来了年幼的世子。月亮一如二十年前的月亮，三十岁的她脸上却再找不出二十年前的模样。

世子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什么问题要问她的。可是她太困了，那个问题就在嘴边，她却想不起来是什么。

她任凭她牵着自己的手，在更漏的滴答声中，她们在御座上并坐。

世子太困了，她的脑袋不自主地搭在了她的肩上，在梦中似乎想起了什么，喃喃道，你说…到底什么才是长大？

而她只是无限爱怜地为她梳理凌乱的鬓发，她说，睡吧，你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来自己得到一个回答。